7
我使劲掐着泛白的指关节，佯装镇定：“新生，静瑶。”
他皱着眉盯着我不说话。
气氛压抑到我想逃。
“训练完，陪我去个地方。”他开口。
“不去。”我回。
他暴躁地摘下帽子，忽然吼道：“不去也得去。”
“你他妈吼什么吼？去就去！”
他软下声音：“等会结束，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说完他将我歪斜得帽檐扶正，侧身离开，我望向他笔挺的背影入神。
他要带我去哪？
蓦地，注意到，不远处苏昕直勾勾望向我这里。
她在偷窥我们？
我狐疑得收起目光。
军训结束，我回到宿舍冲了个凉，脱下迷彩服换了套裙子，拿起书包准备出去。
此时宿舍只有我和苏昕，她拦住我路问：
“去和乔教官约会吗？你不是喜欢南嘉？怎么不喜欢了？”
面对她的三连问，我觉得很奇怪，去哪里，喜欢谁，和她有什么关系？
“你不是南嘉女朋友吗？听你话里的语气，我不喜欢你男朋友你好像有些失落？”
她微笑不语，抬手用力捏住我肩颈，丢下一句：“祝你，约会，愉快。”
我竟从她语气中听出几分威胁意味？
8
校外，暮色夕阳余晖倾洒在乔北身上，如当年每个等我的日子一般。
依旧白衬衫，但气质已然成熟。
宽肩窄腰，身材比例完美，让人移不开他的大长腿。
他看见我时顿了几秒，话也不说涩然般往前走。
我拉了拉书包带，紧跟在他身后问：“带我去哪？”
“看坟。”
“什么？”
他真的带我来到了墓区！
我忍无可忍，停下脚步：“你耍我玩呢？天黑带我来墓林？”
他回过头，不急不慢说：“那你回去吧。”
操！
“你个王八蛋，天黑了，我怕。”
“那就跟着。”
我愤怒咬牙，边走边骂，他就当没听见一样。
骂得起劲，他陡然停下脚步，我脑门撞在他后背。
刚要开口怪罪，被眼前的一座坟墓惊愕住。
墓碑上贴着一张照片，女孩清秀俏皮，音容笑貌浮现眼前。
照片中的女孩，是我。
看见照片下的字，我瞬间崩溃。
上面简单刻着一行：爱妻，知晚，立碑人，乔北。
我记忆猛地被刺一下，脑海内忽然涌上来撕心裂肺般疼痛。
我想起来，自己是怎么死的了！
我指甲嵌进肉里，努力隐忍抑制住将要诀提的情绪，故作若无其事问：
“所以，乔教官带我来这里什么？”
他拉住我的手瞬间使力往前一带，把我拉近他怀里。
一只手搭搂着我，另只手点了根烟深吁口烟雾缓缓吐出，对着墓碑上我的照片自言自语：
“看见了吧？”
我他妈不仅看见了，还是靠在你怀里看的。
他把我往怀里紧了紧，红着眼睛笑：
“老子知道你回来了，现在敢肯定。”
“你说呢？”他转而问我。
“我说什么？我说你有病！”
我从他怀里挣脱开，头也不回迈步离开，懒得陪他疯下去。
“啊晚，我知道是你，没人叫过我乔大妈。你的小动作都和以前一样，仔细观察细节，我早该发现的。还有你刚刚看见自己坟墓时的情绪，都被在我看在眼底，别不承认了。”
他小跑跟在我身后，兴奋地喊着。
原来他带我来，是为了试探我！
我没有说话，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我死后装深情？
一副非我不可，连墓碑都自称爱妻，实在可笑！
说来，我算是他杀死的。
我根本没有和他结婚，当年他从婚礼逃走出国后，我联系不到他，期间自己度过了异常煎熬的两年。
后来听朋友说，他在国外为救一女孩出事了。
我承认，当时还没放下他，二话没说飞到国外在医院照顾受伤的他。
怕影响他恢复，期间我决口没提，当时他为什么要丢下我？
照顾他直到出院，我担心他刚痊愈提重物会伤身。我大包小包提抱起所有衣物药品等杂物，移挪到外打车。
太沉了，我基本是半勾着腰垂头行走。
余光好像看见他在和马路对面的什么人在打招呼。
当时我也没闲心去看，只想着快点到马路边打车。
彼时他忽然冲我癫狂大喊：
“有车，快躲开！”
我一惊，愕然抬起头，一辆皮卡正冲我疾速而来。
惊慌失措下，瞥见他慌神冲我飞跑而来。
那一刻，我觉得照顾他都是值得的，他心里还是有我的。
我扔掉东西，拔腿准备跑，却见他从我身边路过，飞扑去救站在马路上的另一个女孩。
“砰！”
就那么一瞬间，我连那女孩脸都没看见，便被撞飞。
车子速度太快，没急刹住，又从我身体上碾压了过去。
我当场死亡，只记得死前，听见乔北哭喊：
“不是让你快躲开？”
9
所以他现在的深情，我难以理解！
“我知道错了，你原谅我好不好？”
乔北像只苍蝇一样跟在我身边嗡嗡叫。
“你能不能滚？离我远点？”我不耐烦吼出声。
“当年，我没有不喜欢你，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结婚，我在国外一直在给自己做和你结婚的心理建设。关于车祸，我真的以为你会躲开，毕竟当时你离路边很近——”
“够了！”我怒吼。
他或是看出我的过激情绪，一路安静无言跟在身后。
未来军训的几周里，乔北对我殷勤不断，早餐送到我宿舍门口，午饭帮我提前打好占位。别人训练，他让我去乘凉，夸张到像个丫鬟一样跟在我身后扇风。
怕我误会并解释上次来送糖水的是他表姐。
这件事铺天盖地传遍学校，我意料之内。
只是传乔北是我的资深舔狗，这是我没想到的。
还有波谣言便是现在小言和几位女生嘴里讨论的：
“真不要脸，勾引完别人男朋友，现在勾引人老公，简直没有底线。”
“这种贱人，怎么有脸来上学的？倒是像某窑子里的东西，不去那里深造可惜了。”
我顾不得路上其他同学目光，走到小言她们身边，直接往她嘴上重重扇了一巴掌：“嘴不要捐了吧，反正只会喷粪。”
所有人停下脚步看向我这里，满脸震惊。
“静瑶，我要杀了你。”她双目猩红，咬牙切齿向我狂扑来，一副今日不是我死便是她亡的愤壮之态。
我倏地侧过身，结果她用力过猛，撞我身后大树上。
简直被她蠢笑了。
我俯下身凑近：“以后遇见我，绕道走，下次便不是打巴掌这么简单。”
也不知是谁举报的，我被老师逮到了办公室，劈头盖脸一通臭骂。
“给我滚出去写检讨。”
刚出门遇见正往办公室走的南嘉：“听说你当乔北小三了？是因为我总拒绝你，让颓废自甘堕落吗？你不要这样，振作起来，我会好好考虑的。”
我生无可恋的抬手擦了把脸：“对对对，你说都对，让让。”
回到宿舍，发现我床位上的衣物床单全被扔在了地上。
“呦，大明星还有脸回来啊？简直给我们宿舍抹黑。”
“别说了，人背后有教官靠着，小心人吹枕头风，让教官给我们穿小鞋。”
“怕什么？军训已经结束了，”
几个宿友阴阳怪气围堵在门口，苏昕从外面进来面无表情瞥了我一眼。
我真的累了，从地上捡起被子，倒床捂头就睡。
她们故意摔摔灌灌，我就当没听见。
次日醒来打开手机，乍然怔住！
乔北疯了？
10
他在学校论坛以及各大群里发文从澄清自己未婚，并对我告白，什么对我一见钟情，爱到思之难眠，没我不能活......
胡扯一大堆，我叹口气，告白真的大可不必！
军训结束他倒是没了影响，只会让我在学校更加受排挤。
刚出门又被他给吓得不轻，他抱着999朵玫瑰站在我宿舍门口。
围了一堆人观看讨论：
“哇，乔教官真是又帅又浪漫，看上的是我该多好！”
“谁叫我们没她会勾引男人呢！”
我嫌丢人，捂住脸从乔北身边路过。
被他一把抓住。
“早老婆，你以前最喜欢玫瑰了，送你。”
我深呼口气，感觉应该和他说清楚：“乔北，我呢，以前是喜欢玫瑰，但现在不喜欢了。我想要感情的时候，你躲避我，现在我想要重新生活，你要给我感情，不合适了你知道吗？”
他红着鼻头，落寞地凝视着我：“啊晚，我会补偿你的，再给我一次机会，求你了！”
这句话，若前世他说出口，我肯定毫不犹豫给他机会。
“以后别再来烦我。”我头也没回，决绝走开。
围观同学惊呼：“天啦！乔教官太卑微了吧？竟然还被拒绝了！”
我对乔北太了解了，他是个要面子的男人，这次我当着众人面拒绝他，按照他以前的性格绝不会再来打扰我。
前世是我追的他，向他告白无数次他无动于衷，总是嬉皮笑脸说我们当朋友就很好。
最后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答应和我在一起，估计是被我告白烦了，索性破罐子破摔。
意料之中，接下来的半个月，他没来找过我。
意料之外的是，小言带着之前联合欺辱我的同学，来向我道歉。
我满脸疑惑，她们怎么变性子了？
结果小言说是她爸让她再来找我道歉的。
我瞬间明白了，看来他爸知道我是校长女儿，不过也好，接下来的日子，小言和学校里再也没有人议论我。
晚上准备入睡时，手机进来一条短信。
看向那串数字，我心里楸了一下。
是我前世异常煎熬的那两年，拨了无数次，心心念念，等着回电的号码。
打开一看。
求你出来见我一面，我好想你。
我摁灭手机，没有回。
半晌，我又打开手机，登录上前世用的社交软件。
“叮，叮——”响声不断，我赶忙按静音。
主页99+未读信息，全是乔北发的。
点开信息栏，往上滑动，从我死亡那天开始，他每天给我发信息：我好想你，你回来好不好？让我付出什么都可以。
有时话多，有时话少。去往哪里，见了什么人，全在里面报备，像我没死一样和往常一样。
直到我重生后，信息开始断发。
时常，八年。
原来，我已经死了八年了！
我放下手机，披上件外套。
出宿舍楼后，我老远看见了乔北，他穿着一件灰T，路灯下双眼红肿缱绻着疲惫，整个人清瘦了不少，原来精致的五官，显得颓废坚毅。
他看见我时，骤然开笑，激动得像个孩子一样冲过来紧紧抱住我。
鼻尖窜入浓重的酒味。
“你喝多了？”
他用额头抵着我，眸光灼灼，坚定道：“我不会放弃你的，老天好不容易把你还给我，死也不会松手，绝不让你再离开我。”
我没有说话，任由他继续抱着。我不想恨他了，哪怕他是个混蛋曾丢下我，他也是我熠熠生辉短暂青春里不可割舍的一部分。
但原谅他，我做不到。
回宿舍时，感到背后有人在窥视我。
停下脚步回头，空无一人，乔北也回去了。
其实最近我总有这种感觉，睡觉时也感到有双眼睛在盯着我。
或是自己神经太过紧绷吧！
我迈开腿继续走。
“砰！”
后脑被铁物用力敲击，我身体猛地往前一震。
晕倒时耳边响起一道哼笑。
11
醒来发现自己被捆绑，关在一栋荒弃的烂尾楼里。
身边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悬空危墙，只要再往前一步，我就会从高楼坠落而亡。
此时楼梯处传来脚步声，以及铁物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吱响，我立马转头望去。
映入我眼帘的竟然是苏昕。
她手里敲打着铁棒朝我走来，一改往日我对她明媚善良沉稳的印象，声音冰冷：“很惊讶吗？”
我衣领被她瞬间提起，把我猛地往洞开的危墙后一推，又一把抓住，她逐渐加重的呼吸里夹杂兴奋笑意。
我心狂跳，震得脑袋发麻，我后背悬空，只要她放手，我必死无疑！
“我和你男朋友南嘉什么关系都没有。”我赶忙解释。
听完后她揶揄讥笑：
“谁说南嘉是我男朋友？别人这么认为我们懒得解释罢了，空有外表自大的废物，也配我喜欢？”
“既然不是，那我和你更没瓜葛，绑架我做什么？”
“你我之间瓜葛大了，你喜欢谁不好，喜欢我的心上人，”她忽然怒吼，“你知不知道，他为了救我，连自己女朋友都可以不管，你算那根葱？也敢插入我们之间？”
我愕然睁大双眼，她说的是乔北？所以乔北当年救的女孩是她？
可为何，军训期间她和乔北一点互动也没有？
苏昕声音哽了哽：“当年在国外，他救了我这个陌生人，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他住院的医院提着鲜花去看望他，刚好他出院了，我兴奋冲他招手打招呼，结果一辆车冲我而来，他又救了我一命，我非他不嫁。虽然他因为前女朋友的离世不理我，但那都是小事，一个死人对我构不成威胁，时间会让他渐渐忘记。可你不同，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对那个女人上过心，你对我产生了威胁，所以，你得死。”
“姐，你误会了，他不喜欢我，他喜欢你，对，他是假装喜欢我，只为了气你。”我脑子一片空白，随口胡诌，希望这小孩能好骗点。
“哦？是吗？”
“是是，”我疯狂点头，“你快把我拉上来吧，太危险，你还年轻别做傻事。”
她晒笑出声：“好的。”
我悬着的心顿时放下。
结果一下秒她骂了我一句蠢货，开始松手！
我望下身后有二十层楼的高空，这摔下去，脑浆不得都迸溅出来？前世被车撞死，重生被摔死。
造的什么孽！
苏昕手彻底松开我衣领，我绝望地闭上眼。
忽然一只手骤然抓住我失重欲坠的身体，我蓦地睁开眼，乔北神情紧张满头大汗拉着我。
“啊晚，别怕，相信我。”
他双手使力胳膊上暴起条条青筋，猛地将我拽上来一把抱住我，摩挲着我头发安抚：
“没事了。”
而此时，苏昕愤恨咬着牙，举起铁棒朝我头部挥来，她向我冲来的样子似要把所有对我恨全寄在铁棒上。
我惊愕地目视着把我推开的乔北。
“嘭！”铁棒砸在乔北头部，声音之大，在废屋回响。
顷刻间，乔北头上血流不止，鲜红的血液顺着眼角，一滴，一滴，流淌落地。
我赶忙上前抱住摇摇欲坠的他。
他哑着嗓子珉笑：“没事，我会保护你，绝不会在丢下你。”
我红着眼眶哽咽点头。
苏昕扔掉手中沾满血迹的铁棒，拼命对着乔北摇头：“不！我没有想要伤害你，你听我解释。”
她是没想伤害乔北，她想伤害的是我。
乔北掀了掀眼皮：“我已经报警了，有什么话去和警察说吧。”
不一会，外面响起警笛，警察将苏昕带走，等待她的是法律的制裁。
救护车上我紧紧抓住乔北的手，哭泣：“又想让我在医院照顾是吧？你最好不要有事，否则我不会原谅你。”
他从担架上做起身，湿颊贴近，鼻尖微蹭，将我落下的泪珠吻䟡掉。
“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？余生，我会用生命来补偿爱护你。”
我抚着他脸颊，偏头吻了回去。
无法否认，我对他仍有爱意，我想，再给他一次机会。
-完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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